Archive - March 2013

丈夫這東西

paradise birdPhoto by Chiuying Lu

偶然讀到這篇文章,想到女友們時有感觸:中年以後,妻子越來越強勢,丈夫則越來越溫柔。渡邊淳一無疑道出天下許多丈夫的心情與心路,不論兩人差異多大,一對夫妻能走得夠久,到頭來一定是找到了某種平衡的模式。而渡邊最後一句:與其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要死要活,還不如找一個丈夫這東西,兩個人一起要死要活,起碼過得熱鬧些。看似希望,卻帶著無奈的妥協。真是這樣嗎?雙方若多用點心,結果應該不只是熱鬧些而已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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渡邊淳一/丈夫這東西

丈夫這東西像是沒長大的孩子,有著不沉穩、不安定的特性。他們明明已經結婚了,卻總是把目光轉向外面的花花世界,經常想離家出走,經常想把老婆給換了。他 高興時,你可能幾天也見不到他的身影;他痛苦時,你必須小心侍候他。他還隨時會為別的女人心動、著迷、欲生欲死。他們不像女人那樣專注地愛一個人,努力營 建自己的小家庭。他們總是四處張望、心浮氣躁,心思也時常飄蕩在半空之中。

結婚3年後,他們開始對婚姻感到厭倦,經常發出婚姻是墳墓的感歎。他們對妻子越來越挑剔,要求也越來越多─希望自己的妻子既有閉月羞花之貌,又有高貴端莊 的儀態;既能像僕婦一樣操持家務,又能像豔星一樣風情萬種…這幾項功能分開都沒有什麼難度,放在一起操作,可就難了:有高貴儀態的女人,打死也不可能像僕 婦一樣操持家務;像僕婦一樣的女人,打死也不可能像豔星那樣風情萬種。於是他們很煩惱,覺得自己很不幸,祖墳位置不好,娶了一個一無是處的妻子。

如果妻子問他:「你一輩子都愛我嗎?」他可能心想:「要一個男人一輩子只愛一個女人是極不人道、極殘酷的事。」妻子又問他:「下輩子我們還能在一起做夫妻嗎?」他可能心想:「現在我就已經煩到想逃了,如果下輩子還要跟你在一起生活,我寧願投胎不做人。」

他們開始在外面偷情,如果不幸被妻子發現了,他們幾乎會異口同聲地辯解:「我只不過是玩一玩,又沒當真,你這麼憤怒幹嗎?」好像他們偷情是正常的,而妻子 生氣是非正常的。如果妻子說:「好,那我也去玩一玩。」他立即雙目一瞪,吼道:「男人可以玩,女人不可以玩!」這簡直是強盜邏輯嘛。妻子如果依然不依不饒 地跟他吵鬧不休,他會毫不留情地提出離婚,並且把離婚的所有責任都推到妻子身上,說她素質低、沒情趣、不理解他。

如果妻子真的義無反顧地答應跟他離婚,他又著急了,心裡會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,想著將來沒人給自己洗衣、做飯、問長問短,會很可憐。而且要把大部分財產分給妻子,會很心疼。於是他們不再談離婚的事,並且擺出一副好好過日子的模樣。

他們到了40、50歲,就開始恐慌起來,因為真切地體會到自己在變老,如果事業又不成功,便會覺得自己活在一片滯重、沉悶、枯燥、乏味的泥沼裡。他們不甘 心就這樣老去,渴望有新的戀情出現,渴望借少女的青春來讓自己回到活力旺盛的從前。他們被這種想要最後燃燒一次的情緒所折磨,一旦有機會,便會深深陷於這 種愛戀之中不能自拔。

不過,這時候的愛情,開始時如海嘯來勢洶洶、一發不可收拾,結束時如海嘯過後的海岸線一片狼藉、滿目瘡痍。這段愛情一旦結束,丈夫們的精力也就衰竭了,開 始加速蒼老。直到這時,他們對妻子的那顆心才開始柔軟。他們開始帶著妻子上街吃飯、購物,給妻子買禮物,甚至在公開場合情深意切地發表愛的宣言,感謝妻子 多年來對他執著的愛。接下來,他們開始想念的不是從前美好的日子,而是從前美好的晚上。他們在什麼地方都能睡著,電視機前、沙發椅上、火車上、大巴上,但 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。他們在餐廳吃飯,拚命地研究功能表,卻不去看那性感的女招待。他們不再抱怨婚姻這個墳墓,而是非常慶幸自己擁有這個墳墓,否則真是死無葬身之地啊。

有時候想一想,丈夫這東西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,讓妻子為他們操碎了心,直到老得連心都麻木了,他才明白妻子的好,才開始對妻子好。

現在,許多女人有自己的事業,不用急著嫁人找長期飯票,因此很矛盾,不知道該不該要丈夫這東西。不過我還是建議要一個,與其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要死要活,還不如找一個丈夫這東西,兩個人一起要死要活,起碼過得熱鬧些。

秋天的一封信

fall leaves

無意中發現一封寫給好友的舊信,捕捉了剛到美國時的浮光片影。多年之後,我們都當了母親,我也順利拿到學位,慢慢走在信裡提的、想走的路上。堪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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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ear H:

今天是星期天,我和C起了個大早,各自工作(我做功課)了一會兒,赴鄰鎮兩人鍾愛的一家美、義、歐式綜合餐廳,享用Jazz早午餐。一對新人正好在舉辦婚禮。女服務生告訴我們,新人在這餐廳相識,決定在此舉行婚禮。在場的人,認識不認識的,都鼓掌給予祝賀。接著,一位吉他、薩克斯風和大提琴手開始演奏即興爵士…,一種歡喜舒適的用餐氣氛。

新英格蘭正值深秋,各地楓紅繽紛,非常漂亮。經歷了一年,四季不同的風景,逐漸發現,這個迴然不同於台北的環境,有她獨特而深刻的自然色彩。因為冬天酷寒,人們期待著春天的到來。因為夏天的陽光,人們懂得冬天—-聖誕節的團聚,爐火的溫暖…。如我家先生,一入秋天,就像孩子般,期待著各種節日到來。一到春天,便待不住室內,老想往海邊和山裡走。人們與自然的互動,生氣盎然。

如電話中和妳提到的,我正處在秋季班的課程裡,這也是我最後一學期的課。明年春天,就可以展開畢業製作。我計劃做一張教外國人說中文的CD。順利的話,五月就可以結束課業了。

這學期我修了兩們課,除了和妳提到的Independent Study—自己決定議題,和教授私下研習討論;另一門是「女性電影」,看了很多獨立製片,學習從心裡的角度去分析女性在電影中慾求表現。學校雖然不是頂尖名校,自由的作風,理論與實際並重的走向,很適合我的程度和個性。

聽到妳談及自己想快快回到職場的心情;我自己,不知是C寵我太多而日漸失去鬥志,或因為這一年多的平靜生活,是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,我毫無念頭再回到朝九晚五、為人作嫁的高度競爭生活。回顧過往,花了太多精神和時間擔心煩惱許多不值得的小事與情緒,從未真正落實地去學習生活的點點滴滴。期望接下來的日子,種花蒔草,煮飯做菜,照顧一個愛我的人,讀書彈琴看電影,也許做一點翻譯,寫一點東西…,簡單而真實地生活。如果有個孩子,好好照顧孩子。如果沒有,就好好照顧他和自己,健康平安,足矣。

(一天之後)

Dear H,趕著星期一的作業,信擱到今天才繼續寫完。

剛剛和小狗跑步回來。前兩天這裡調撥冬令時間,才四點半,天已漸黑。我的義大利麵在爐上煮著,一邊在廚房中央的早餐桌上寫信,一邊等著C下班。小狗跑累了,窩在綠絨沙發上休息,一雙骨碌碌地眼睛警覺地盯著四周。我們那隻很皮的小貓「大腳」(因前爪多了一個趾頭)玩著他的小球,踢得滿屋跑;大貓Tiger趴在我面前打盹—這是我典型的傍晚;不過,很多時候是C做飯,我和動物們作陪:)。

相信妳會很勇敢地迎接這「一役」,W也會給妳最大的支持(雖然還是妳在痛。)儘管時空隔距,真心祝福妳,平安順利。問候W,問候寶寶。加油!

春天。冬天

bike north east

去了一家叫「夏天。冬天」的餐廳晩餐,也慶祝兒子從課餘的數學班晉級。

課後,老師跟家長簡短開會,說明很快會把對學生的評鑑寄出去。理工出身的蘇聯老師認為,這個年紀,一個孩子對數學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和興趣,還是因為被逼迫,慢慢可以清楚地看得出來…..。會後,她把我們夫婦留下來,說九月時,兒子將會是全班唯一升上高級班(每個年級分初、中、高三級)。「我看得出來,他有一顆數學的心( mathematical mind),他問的問題總是最深入,他的邏輯極強,高級班會給他更好的挑戰……。」雖然將離開同學,隻身前往,兒子對新挑戰躍躍一試。

晚餐的杯觥間,我們談著他這一年優異的表現,談著即將來到的四月假期,之後的夏天旅行。

夜裡,夢到隻身走在敦化南北路的行道上,葉透綠,風徐徐,春天在裙擺間,人輕如少女。

醒來,雪仍厚,樹仍枯,但冬天似乎又減了幾分。

三月雪的清晨

snow window

三月雪,茫紛飛。
清晨六點,學校來電,延後90分鐘上學。這是一個即使所有鎮都停課,它也堅持不停的鎮。
七點多,鄰居一簡訊:「知不知道巴士會幾點來?」
八點,門鈴響,鄰居二夫婦趕去上班,先把小孩寄我家。風雪急,我讓小男孩進屋,吃過早餐沒?我正給兒子煎薄鬆餅。
九點,風雪中,校車久久不見蹤影。坡上剷雪的鄰居三急急跑來,大喊:校車已過了…..。??!!怎麼可能?我一直站在窗口注視,若不是我的眼睛,就是那黃色巴士被雪蒙住,鬼魅般飄曳而過。
把兩個男孩趕上車,看來,我又得送你們上學囉。行在新雪的馬路上,車如龜行,終於把一路笑鬧的兩男孩安全送進校區。遠遠看到中年校長全副冬天衣帽手套,指揮著進出的交通。大雪裡,整個世界都緩慢了下來,潮濕而沈甸地運行。
回程,剷雪車絡繹而過,退休的老人低頭剷清著人行道。風狂吹,雪急落,一路擔心著車輪不要傾滑,陷卡溼雪裡。
終於進了屋,早晨已過了大半,才發現,窗外雪景如畫。

難得生病

「CY很少生病呢,」幾個禮拜前,餐聚時,婆婆說。那倒是真的,多年來她看我被兒子的咳嗽鼻水,先生的感冒包圍,總是無事而退,「鄉下長大的孩子免疫力比較強,」婆婆結論;「那我們是否也該在家裡養些牛狗貓豬?」向來以他的洋基式幽默自豪的公公加上一句。

那對話猶在耳際,誰料鄉下孩子最近卻連番被感冒打倒。

星期五下午開始感到忽冷忽熱,晚飯後,裹在毯子裡陪先生孩子看The Golden Compass時,一邊打著冷擻,一邊冒冷汗,體內明顯有一團火氣,欲發無處。若是在家裡,家人會說,來刮痧吧。拿一枚大錢幣,沾一點高粱酒,刮得滿背紅痕斑斑「發紅了」,再蒙床大棉被,睡一場,出一身汗,明天起來,人輕鬆,也好了一大半。

相信先生若看到那如被鞭打般的血痕,要搖頭說不科學、不人道。取而代之,他給我兩顆藍色退燒丸,夜裡果真出了幾身汗,換了幾回溼透的睡衣。第二天醒來,燒 暫時退了,起身,床邊擺著一盤早餐—熱麥片粥、煎蛋、土司、水果和綜合維他命果汁。想到剛看完的英國貴族影集「Downton Abbey」裡,婚後的貴婦,不必再像少女時,每早裝扮得體下樓正式早餐,而可以穿睡衣待在床上,讓女侍服侍用餐。病中婦人,也有這樣的福氣呢。

週六繼續昏睡一天,不時可以感受到兩個男生,悄悄靠近,輕聲地:「她還在睡覺,」大小溫熱的手觸摸額頭,親親臉頰,又悄悄地帶門出去。父親帶兒子去上蘇聯數學,去剪髮,吃飯,一整天的父子時間。

再度醒來時,又是清晨。伸手一摸,枕頭旁躺著一隻毛絨柔軟的玩具:兒子把他鍾愛的鯨魚抱枕留下陪我。

聽到聲響,男孩開門跑進來,「妳終於醒了,」跳上床,他抱住我,「我很高興妳好多了…….」

窗外一片明亮,可以感受到陽光的溫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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